电话那头的人先是默了几秒随后才说道「爸爸不知道,你怎么突然要问那个人。」
    虽然只有短暂的犹豫,可以说是藏的毫无破绽,但安知弦还是听出爸爸其实有所隐瞒,站在爸爸的立场她可以理解他为何选择绝口不提,但事到如今她只想知道真相「徐武彬这人我是从沉頡生那里得知的,沉頡生的案子和徐武彬两边我会一起调查。」
    电话那头又是一阵静默,片刻传来一声叹息声「知弦,先回家一趟,爸爸有事和你说。」
    「知道了爸爸,我今晚就回去。」她现在停职中,行动变得非常自由,想去哪调查都可以。
    安爸早早就回到家,坐在沙发上等着女儿回来,女儿小的时候,他总觉得真相太残忍,为了保护女儿选择隐瞒,如今,女儿长大了,他私心当然还是希望她能一辈子都被蒙在鼓里,但安爸明白,她有权利知道一切。
    她放下钥匙掛好外套「爸,我回来了。」
    一脸严肃,安爸拍了拍沙发椅「你过来坐。」他开门见山「你生父的事,若是让你自己发现,倒不如由爸爸来告诉你。」
    她走过去坐下,还是有些不相信「徐武彬真的是我的生父,他是个杀人犯?」
    「徐武彬至今下落不明,没人知道他是生是死,当年,他一个晚上涉嫌三起刑事案件,绑架勒赎、过失致死以及袭警杀人未遂。」
    自从她懂事后,爸爸就坦白她并非亲生女儿,她以前也曾想过自己的亲生父母是什么样的,却从未想过是这样的不堪,她静静的等着爸爸说下去。
    「那天傍晚,有民眾通报隔壁邻居小孩哭闹声很大,怀疑虐童,所以有位女警依法前往查访,约莫晚上七点左右,又接获民眾的报案,说听到疑似枪击的声音,我们立刻赶过去,发现该女警遭遇攻击,头部遭钝器多次重击血流不止、中度脑震盪,经抢救后保住性命算是不幸中的大幸,只是从此產生心理阴影,无法再从事警察的相关工作。」安爸起身拿了瓶威士忌和玻璃杯坐在吧台前「警方入内后,在客厅里还发现一位少妇胸口中弹,因为子弹直接打穿肺部到场时已经气绝多时,在现场遗留的枪枝及铝棍握把上採集到多个明显的指纹,检验后与曾经有暴力讨债前科的徐武彬匹配,少妇中弹的伤口与那把手枪的子弹相符,而女警头部的创伤经伤口鑑定确认是那把铝棍。」
    喝了一口威士忌,安爸缓了缓才又开口「少妇的身旁有个小女孩仰面跪坐着,小女孩因妈妈死亡受到巨大衝击,大脑產生自我保护机制,令她忘记了那段记忆,当时警方联络了小女孩的亲戚希望能有人愿意收养无辜的孩子,但亲戚朋友全以孩子的亲爸太会惹事为由拒绝,闹出人命他们躲都来不及了,压根不会答应帮忙照料。」说到这里,安爸没办法再说下去,又喝了几口酒。
    安知弦抬头看向正在饮酒的爸爸「那个小女孩就是我,对吗?」即便爸爸把过往发生的事告诉她,她还是半点也想不起来。
    眼神流露着愁绪,安爸无声的回看着对方,算是默认了安知弦的猜测。
    原来她的亲生妈妈是被亲生爸爸杀死的,这些经歷太过陌生、真相难以接受,她总还有错觉,觉得爸爸说的是别人的故事「徐武彬为何要杀我妈妈?」
    「女警当时虽头部受创倒地不起,但隐约间还是有听到他们的一些对话,你的妈妈是为了阻止徐武彬一错再错,双方拉扯间不慎导致擦枪走火。」
    知道真相的她心里无比的沉重,打起精神又问「那绑架勒赎又是怎么回事?」
    「后来鑑识科的人把屋子里外仔细搜了一遍,发现卧室有用来捆绑的绳子和胶带,那时正好发生了多起绑架勒赎撕票刑案,鑑识科人员便多留了心,在上头发现当有些皮肤组织,比对后确认为那段期间被绑走的其中一个小男孩,小男孩很幸运受到你和你妈妈的帮忙才能死里逃生,他脱逃后自行前往警局报警,经小男孩指认证实是被徐武彬绑架至该处。」
    她提出疑问「当时短时间内有很多起绑架勒赎?」
    安爸点头道「没错,短短几十天内,绑架案的数量多到让人怀疑是不是团伙连续作案。」
    安知弦紧张的嚥了嚥口水,方鼓起勇气「那些绑架案都与徐武彬有关吗?」
    摇了摇头,安爸语气很肯定「每起案件犯案手法差异甚远,有的粗糙、有的縝密,且后来陆续逮捕到数名嫌犯彼此都互相不认识,若要说有无共通点,唯一的点就是歹徒们都在拿到赎金后狠心撕票。」
    听了安爸的话,她心里的罪恶感稍稍得到缓解「爸,你有当时案件的资料吗?」
    早料到她会想看,安爸事已经先准备好,他把厚厚一份牛皮纸袋拿出来,里头全是当年的调查资料,他犹豫了片刻才交给她「知弦,长辈犯的错,不应该由子女来承担。」
    她轻轻一哂「不管过去的真相如何我都会坚强的,因为我也是您的女儿。」安知弦拿着资料就要离开。
    「不在家住一晚再走吗?」虽然安知弦看似非常平静,可安爸还是不太放心。
    「我明天一早有事,没办法过夜,您少喝点酒,早点休息。」安知弦打开大门突然转头对着里面道「爸,谢谢你当初收养了我。」
    开夜车回到住处,安知弦打开冰箱,拿出一手啤酒摆在桌上,她打开啤酒咕嚕咕嚕一口气喝了半瓶,手不由自主的轻轻颤抖着,她挣扎了很久才打开资料夹,一页一页的慢慢看着。
    当时受枪伤的女警的笔录有提到,她奄奄一息时记得徐武彬和他老婆起了争执,内容有说到受小丑指使才犯下绑架勒赎,且徐武彬似乎非常害怕小丑。
    二十几年前的案件,当时沉頡生尚是个小孩童,不可能教唆大人去替他做坏事,看来严队的猜测可能性很高,小丑极可能只是一个信念,一个犯罪者的信念,而信念必须有个传播者,负责散播传承信念,并匯集控制那些罪犯。
    打开第五瓶啤酒,她继续看下去,赫然发现,当时被徐武彬绑票的小男孩,名字竟然叫做严叙赫,安知弦记得严队曾提起他老家住在哪,她立刻比对两人的老家地址和照片,她再去翻看严叙赫幼年的笔录,他说他之所以能逃脱都是坏人叔叔的女儿和老婆帮忙的。
    不可置信的捂着嘴,她的亲生爸爸徐武彬竟然曾经绑架过严队,而她自己曾经帮助严队逃跑,她已经完全不记得当初发生的事情,安知弦不禁怀疑,严叙赫若知道她是绑架犯的女儿,当初还会喜欢上自己吗?或许她说要分手的选择是对的。
    安知弦头痛欲裂,胸口异常闷痛,她按着自己的太阳穴,昏昏沉沉的趴在客厅桌上睡着了。
    凌晨三点醒来之后,她就再也睡不着了,她懒得去卧室仍旧无力的趴在桌上,一旁尚未喝完的啤酒已经退冰留下一滩水渍她回来时忘了开空调,虽然室内温度很高但她连走过去按空调按钮的力气都没有,在客厅听了一夜的时鐘滴答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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