欧阳楚天在楚阡陌离去后,沉思了很久,默默来到县衙的马厩,骑上他的宝马「黑醒天」。
    他去了远处寧远镇的三槐坡。
    没有错,三槐坡这里长了三颗巨大的槐树,每棵都有三人环抱那般粗。
    欧阳楚天经过不停寻找及询问过路的人,他终于找到了一户人家。
    那个屋子是一间矮小但乾净的木屋。
    捕快欧阳楚天把他的马繋在路边的树下,隻身走了进去。
    屋里传来的木鱼、诵经声及佛号不绝。
    「吴老贤。」捕快欧阳楚天招呼着屋里唯一的人。
    「坐吧,饮一壶难得的君山白毫。」看到捕快欧阳楚天,以前上官庄主家的大总管吴老贤停下手中敲着的木鱼,也停止口中的诵唸佛号。他的眼中没有惊讶,只是口气蔼然。
    两人分别在那窄小的木桌前坐定,吴老贤神色自若的倾茶待客。
    他一点也没有惊讶的神色,就像他已算准捕快欧阳楚天会来找他一样。
    「真不好找,三槐坡的吴老贤。」欧阳楚天注视着他。
    他点点头:「我早听说过你,果然捕快欧阳楚天和他人不同。如此鍥而不捨,真的不是浪得虚名。」
    「可是我今天要问的不是南宫小姐出走及三尸命案的事情。」欧阳楚天含笑说道。
    吴老贤笑了:「我算算时间,也是你该问其他问题的时候了。」
    「吴大总管,庄主的珍宝山庄有关筝曲和使用写字的徽墨秘密,应该是你最清楚。」捕快欧阳楚天含蓄说道。
    欧阳楚天继续:「吴老贤吴大总管,真人面前就不说假话了。他人或许多年来都被你瞒过,但是我知道您以前确是江湖上顶顶有名的泼皮和尚,现在接棒的泼皮和尚是您的义子。」
    他又继续说:「唉,大家都曾身处江湖,既是江湖人,请作光明磊落的江湖事,以维江湖侠义的精神。就从身边的事先谈起,请您一秉江湖同道的道义告知我。」
    吴老贤思考了许久:「好罢,我一向尊重江湖道义,全我江湖之德,来完成江湖上的小我侠义。」
    「那我问你,筝曲和徽墨那两样东西,我推论不只是金银买通放行,甚且还都是经过您偷天换日、暗中掉包的吧?」欧阳楚天不疾不徐的说。
    「不愧是名闻遐邇的捕快欧阳楚天。」曾任吴大总管的吴老贤不禁点头微笑。
    「那些东西,也许还不只如此,不只私下放行这一条,甚至还有帮忙牵丝连线的吧?」捕快欧阳楚天说。
    吴老贤微笑:「是的,您没说错。」
    「请将详情告知。」捕快欧阳楚天神情沉重的说。
    吴老贤老老实实的把一切都说明了。
    他是忠于职守的总管。
    然而吴老贤早就知道南宫细雪不是南宫青虹和柳明月的亲生女。
    他看过多次南宫青虹和柳明月背后虐待南宫细雪。
    南宫细雪其实在南宫家过的并不快乐。
    所以他一直把南宫细雪的伤痛看在眼里。
    吴老贤说了那日的回忆。
    那日一早,南宫细雪找了没人知道的地方,偷偷拿了金银给他,他非常惊讶。
    小女孩脸色悽楚,泪眼迷离。
    她仰头看着吴老贤,再三拜託。
    南宫细雪当面请託吴老贤:「请您帮忙,把学筝处的谱曲传送私下转为武功秘笈传送给我,我学后的武功秘笈再转为筝曲传送给学箏之处。」
    「好,这些我都做,但是我不要金银。」看到她的惊慌,吴老贤真的不忍,因此直率的说。
    南宫细雪这才破涕为笑。
    于是吴老贤照着与她的约定,实际都把武功秘笈直接拿交或逕行交与她,而筝曲部分则拿与南宫庄主,以便做做表面的样子。而且他拿真物与南宫细雪的时候,每次都精心避过庄主及小鹃。
    所以吴老贤知道她的确在学武功。
    「嗄,她这些事,连落雁堡的未婚夫二少爷,也全都被她瞒在鼓里?」捕快欧阳楚天看着他的面孔。
    吴老贤不语。
    「双份的徽墨,也应该是如此情况吧?」
    吴老贤落寞的低着头。
    他是帮忙细雪的,她确实一直写宣纸和人联络,上面用的是双份徽墨。
    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,承载那么多的创痛,吴老贤他心里是真的不捨。
    「那现在我还要问你,君笠到底是何人?值得您一位大总管如此运作?」捕快欧阳楚天挑开乌云,清楚的问。
    吴老贤叹了好几口气。
    「说吧。」捕快欧阳楚天直视着他。
    「君笠他是以前细雪小时候的邻居。」吴老贤说了。
    原来细雪她很小的时候,母亲春雨因与父亲南宫庄主呕气,细雪和母亲春雨住在外地。
    那是一个很小的乡村。
    清溪碧水,青翠山峦,民风纯朴。
    那时君笠家就住在她家隔壁。
    两人小时候就因为是邻居友伴,青梅竹马,所以感情好的很。
    后来南宫庄主要求她们母女两人搬回去珍宝山庄。
    君笠为了她,还个人来到名留仙境那附近作工,就是为了能常见到珍宝山庄的细雪。
    两人也私下来往见面了好几年
    可是后来不知怎的被庄主知道了,他不动声色的有日出现在两人之前。
    当场他就不客气的奚落君笠:「穷小子,不许来找我女儿。」
    君笠当场受不了这个羞辱,就不再留在名留仙境那附近工作,也不再找细雪。
    可是年轻的细雪却真的爱上君笠。
    她自己也常被被父亲和母亲伤害和虐待。
    将心比,她既爱君笠,她便一直默默以双份的徽墨宣纸安慰他、鼓励他。
    在她的鼓励之下,君笠后来也练习武功,由于他早有良好的武术底子,因而有日被魔教之人看上,认定他『天罗地方烈焰掌』练得武功跡近炉火纯青,是未来有实力的新人,所以魔教认定他是一个人才,很快就有人找他去为魔教效劳。
    吴老贤看着桌上的油灯,终于将一切全盘托出。
    「所以,这齣『魔教千灯引』的戏码完全是由君笠编导出来的,是吗?好一个欺瞒背叛。而你居然也帮君笠的忙?这是怎的一回事?你不是仗义行侠的吗?昔日侠情壮志的泼皮和尚。」欧阳楚天皱着眉头问。
    吴老贤黯然:「唉!如果你看到南宫青虹是如何的虐待和嘲讽细雪,你自然会知道侠字的惻隐之心。然而惻隐之心和侠的忠义又是互相牴触,你也应该知当一个江湖人的为难之处。」
    「所以你选择了武侠之人应有的惻隐之心?」捕快欧阳楚天一叹。
    吴老贤吁了一口气说:「或者是的。」
    「那细雪肯定没有死了?那她如果没有死,她现在又是在哪里?」捕快欧阳楚天问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。
    吴老贤沉思良久才说:「是的,她是没死。」
    他把一切都说了。
    其实当天透过事前周密的安排,细雪她那日是藉着很久以来江湖上对「魔教千灯引」的谣传,盘算好和君笠在魔教千灯引的教主那辆马车相会,然后两人共乘一匹汗血宝马,就去到了魔教所在的千灯山。
    吴老贤叹气:「细雪她的父亲燕小楼,是江湖正派大侠,当年是被人假借『魔教千灯引』而被人害死,他女儿细雪却是藉由『魔教千灯引』而去了魔教的地方,避开虐待她的夫妇。」
    「我想我终于明白了。」捕快欧阳楚天惨痛的说。
    「欧阳楚天,因为细雪的青梅竹马朋友君笠身在魔教,已经身任要职,所以将细雪接去不无道理。而江湖正派大侠燕小楼,我记得当年是你捕快欧阳楚天断燕小楼的死亡案。你的报告上是说:正派大侠燕小楼他是因『魔教千灯引』出走因而在路上暴毙?」
    「是的,我错了。」
    「其中有不少疑点你不觉得吗?」吴老贤含蓄的说。
    捕快欧阳楚天惨痛的凝眉:「唉,是的,我错了。都怪我当时年轻,我如今真是痛悔。当年我真是造孽啊。」
    「那么,何不去初步探探有关西疆的奇花药草?这算是我老朽今天给您的建议。」吴老贤含笑的说。
    欧阳楚天没有说话。
    「西疆。」吴老贤再度告诉他。
    「怎么探呢?有关西疆,江湖上都无一丝线索,甚至连江湖百晓生那里也全无资料啊。」捕快欧阳楚天扼腕。
    吴老浅笑无语。
    桌上,一灯荧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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